“住手!”
沈伯安再次回到前厅院子时,看到的是正扬着板子的沈云棠。
和趴在凳上连唉吆声都发不出的赵嬷嬷。
沈云棠左手绷带已经完全被血浸透,一双眸子猩红。
透着狠厉与煞气。
和刚刚在前厅中的那副乖巧模样判若两人。
听到沈伯安的呵斥声。
沈云棠手中板子丝毫没停,依旧重重朝赵嬷嬷身上打下去。
“谁准你私自动刑!”
见她没有要停手的意思,沈伯安脸色沉了几分。
疾步上前去夺她手中的板子。
沈云棠余光观察着沈伯安前来的身影,佯装向后踉跄两步,避开了他的手。
果然如她所料。
为了确保赵嬷嬷安危,沈芙定然会耍心思让沈伯安回来一遭。
而她若不趁着沈伯安离开时动手,赵嬷嬷今日怕是连一根汗毛都不会掉。
冷笑一声,她在沈伯安再次抬手前,将板子重重砸在了赵嬷嬷后脊上。
多打一下算一下。
“父亲,女儿是在执行您的命令啊。”
她抬眸时,眸底已是一片无辜之色。
“妹妹突发恶疾,父亲没空处理这刁奴,女儿谨记父亲杖责二十,关押柴房的命令,想为父亲分忧。”
“毕竟这刁奴如若不及时处置,会降低父亲在府中威望。”
“父亲是这侯府的天,女儿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的!”
“父亲不必赞赏女儿,这都是女儿该做的。”
沈云棠不给沈伯安开口的机会,一股脑说道。
说完目光灼灼看向沈伯安,似是在等着他的赞赏。
沈伯安一噎。
盯着沈云棠的脸看了半晌,都没能憋出一个字。
总觉得眼前的沈云棠不是他之前所熟悉的女儿。
“父亲?”
见他不讲话,沈云棠开口轻唤。
沈伯安轻咳一声,脸色阴沉:
“我刚刚不过是一时气话!”
视线扫过赵嬷嬷血肉模糊的后脊,他声音又冷了几分:
“这老奴是你妹妹乳母,你妹妹与她感情深厚,刚刚已经心焦吐血,你这般不管不顾地惩治,是想要了你妹妹的命?”
沈云棠心头泛起层层寒意。
她当然想要了沈芙的命!
只是没想到,赵嬷嬷抢着送上门来。
赵嬷嬷并不只是沈芙乳母。
还是沈芙的亲姨母。
沈芙所做恶事,桩桩件件她都脱不了关系。
除了她,便是断了沈芙在这侯府的一把好刀。
眸光一转,她敛去眼底戾气,微微垂头,一副做错事的模样。
“看来是女儿意会错了父亲的意思……”
沈伯安心口憋着一团火,没能在赵嬷嬷身上发作。
本想借机对着沈云棠发作一番。
但她这副模样,倒是让他没了由头。
只能黑着脸吩咐小厮将赵嬷嬷抬下去医治。
“父亲且慢。”
眼见赵嬷嬷要被抬走,沈云棠出声阻止道。
“你还要反了天不成!”
沈伯安心口火气再也压不住,朝沈云棠怒道。
“父亲,女儿忽然想起一事。”
沈云棠不急不缓开口。
沈伯安拧眉看向她,满脸不耐烦。
除了密室中的财物,如今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致。
沈云棠忽略他的脸色,继续开口:
“母亲送女儿生辰礼那日貌似提过,海棠碧玉簪不止一支。”
话音落下,沈伯安脸上的阴霾在一瞬间消散。
“你说什么?!”
“母亲说那簪子原是一对,一支给了女儿,还有一支……”
沈云棠故意卖关子。
沈伯安没了再管赵嬷嬷的心思。
拉着沈云棠朝前厅里去:
“快说!还有一支在哪?”
沈云棠扫了一眼重新被丢回凳上的赵嬷嬷,满意的跟着沈伯安进了前厅。
坐回先前的位置上:
“还有一支,在外祖父家。”
沈伯安脸上笑意僵住:
“你外祖父分明已经……”
沈云棠眸底泛起几分冷意。
外祖父在她母亲过世那年,因承受不住打击,也过世了。
外祖母承受不住接连打击,陷入昏迷。
江南外祖家的产业,被云氏家族接手。
她没了任何倚仗。
所以沈伯安才敢这般苛待她。
才会没有任何顾虑的娶新主母入府。
“父亲有所不知,半月前外祖家来信,告知我外祖母醒了。”
“我见父亲近日公务繁忙,所以并未将此事禀给父亲。”
沈云棠回道。
沈伯安脸色难看几分:
“你外祖母醒了?”
原以为那老太婆活不长,不想竟在昏睡八年后还能醒过来。
她若知晓他要娶柳氏入府,不知会不会横加阻拦。
心中不安翻腾一瞬,便被他按了下去。
如今他是侯爷,而云家不过一介商贾。
云老太太年事已高,就算醒了,也搅不起什么风浪。
况且,此事还有有裴迟撑腰。
“遇到一位南下的神医,医好了外祖母。”
沈云棠点头答道。
“我知晓此事后给外祖母回信问候,昨日再次收到回信。”
“信中外祖母提到母亲曾将一支海棠碧玉簪托付于她,要她待我及笄时交到我手中。”
“只是没想到外祖母一病便是八年,这事便耽搁了。”
“从昨夜到今日府中意外不断,我便将此事忘了。”
沈云棠解释道。
她话音落下,前厅里一阵安静。
这次,沈伯安没有过早高兴。
先前被密室一事冲昏头脑,沈云棠说什么他便信了。
突然冒出的第二支簪子,让他觉得一切太过凑巧。
沈云棠猜到,沈伯安一定会怀疑。
不给他反应时间,她直接开口:
“我即刻便写信给外祖母,让她派人将簪子送来侯府。”
果然,她的干脆利落,让沈伯安疑虑少了几分:
“如此甚好。”
朝沈伯安行了一礼,沈云棠起身朝前厅外去。
走至门口,脚步一顿:
“父亲,外祖母信中还提到,她已重新拿回云家产业,想向盛京发展,日后愿助侯府一臂之力。”
沈伯安眼睛一亮。
没想到云绾死后,还能继续吸云家的血。
沈伯安笑的假惺惺:
“下次写信,记得代我向你外祖母问好!”
“是。”
沈云棠应了一声,欲言又止:
“外祖母若派人来送簪子,定要了解我如今过得如何,若发现我名下没有任何铺子,不知会不会误会父亲……”
沈伯安笑脸沉下去:
“这些莫非是你编造,想夺侯府家产?”
沈云棠一脸无辜,连连摇头:
“我只是担心会引起外祖母误会,影响云家扶持侯府的打算。”
“这才想着可暂时将十里长街铺子划至女儿名下,绝非父亲所想那样,我以后不会再提……”
十里长街?
那边是有几间入不敷出的铺子,如今记在沈芙名下。
给了也无妨。
沈伯安脸色缓和几分:
“我过几日便让人将铺子从芙儿那转到你名下。”
“多谢父亲。”
沈云棠道谢。
“昨日海棠苑意外被烧毁,女儿如今无处落脚,外祖母的人前来若是看到女儿没有院子……”
“你看中了哪处?”
沈伯安难得对她有如此耐心。
“清风苑是母亲曾经所居的院子,外祖母若知女儿住在那,定然放心。”
沈云棠有理有据道。
沈伯安点头:
“你暂且搬去清风苑。”
他虽不确定沈云棠口中簪子和云家扶持一事是真是假,但为了用之不尽的钱财,值得一试。
“那双碧玉簪是云家传家之物,却被赵嬷嬷打碎一支,若是被来人发现她还在府中,怕是……”
沈云棠一鼓作气。
沈伯安皱眉,觉得沈云棠要求太多了些。
但沉吟片刻,还是开口吩咐:
“来人,将赵嬷嬷丢出府去!”
“女儿告退。”
要说的说完,沈云棠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前厅。
亲眼看着赵嬷嬷一坨烂肉一般被从侧门丢了出去。
她给了门房小厮几块碎银子,让他去芙蓉苑传信这等好消息去了。